枝和当归磨成粉,用羊脂调匀给他敷上,又嘱咐须得半个时辰才可外出。 连日领军征战,卫怜看得出他确实清瘦了许多,手背上青筋微显,穿衣时腰身细窄而紧实,衬得肩背更为宽阔。 他在人前毫不掩饰对她的偏爱与亲近,以至于有侍女侍立在旁,被他淡淡扫了一眼,便如芒在背,识趣地退了下去。 卫琢擦完药,又喝了几碗药,像只粘人的大犬,缠着卫怜亲昵地蹭来蹭去,不见情欲,只是浓浓的依恋。房中炭火烧得暖融融,卫怜整个人被他揽在怀里,几乎觉得有些热了。她轻轻动了动,听他低声说着别后种种,而不论她再问什么,最后总会被他缠着追问是否同样思念自己。 听见卫琢问她“想皇兄吗?”,卫怜想也不想就点头。他笑了一声,嗓音又压低几分,诱哄似的继续问:“那阿怜……可想夫君吗?” 卫怜下意识地犹豫片刻,他也不气馁,低头便来亲她。 四下静谧无声,只能听见细雪轻叩着窗棂。或许是因为他平安归来,卫怜心中连日悬着的不安如轻烟般散去。听着他呼吸渐轻,她也生出了困意,偎在他怀中沉沉睡去。 —— 这一觉睡了许久,次日醒来时,卫怜只觉浑身的骨头都酥软了。她有些迷糊,察觉卫琢又黏了上来,下意识抬手挡住他的嘴。 “我漱过口了……”他含糊地说道。 卫怜揉了揉眼睛,这才看清他发丝高束,一身霜色的长衫,竟是早就穿好衣裳了。卫怜连忙坐起身,刚望见从窗隙透进来的天光,卫琢已经在替她穿衣裳了。 “我怎么睡了这么久,你也不叫我,”一想到自己夜不归宿,卫怜便懊恼不已,随手拢了拢头发就要下床:“二姐姐不知该急成什么样子了……” “我昨晚派人回官邸传过话,皇姐知道你在我身边,不必担心。”卫琢弯腰给她理好鞋袜,又将她轻按回床边。 正是在他身边,卫瑛才更要忧心呢!卫怜垂头丧气地想着,又被他扯住,等发髻一梳好,就连忙跑去洗漱。她正想匆忙回官邸,却被他从容牵住了手,卫怜不禁急道:“皇兄这是做什么,又不让我回去吗?” “小妹,我派去的人已经找到了当年那名农妇。”他温声问她:“你不想亲自去问她么?” 卫怜一下子怔在原地,眼也不眨地望着他,过了一会儿,才小声问道:“她……在哪儿?” —— 卫怜老实巴交等了这么久,心里可以说是顾虑重重,卫琢却认为这完全是多虑了。为妹妹打点好一切,本就是他的分内之事,既然祁县不便过去,那就派人将那农妇带过来便是。 他无意隐瞒身份,索性连那农妇的子女一并扣下,免得她有所隐瞒,不肯吐露实情,平白浪费时间。 卫怜是在府衙的正厅见到农妇的。 她身上粗布裙打满补丁,头发花白了大半,此刻正瑟瑟发抖跪在下方,连头也不敢抬。卫琢命令她直起身回话,农妇不敢不从,然而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艰难挤出来的,声音时断时续。 尽管卫怜在莱州待了几个月,稍能听懂些方言,却也因此什么都听不清。 “你不必害怕,”她定了定神:“只需如实讲来,我便不会为难你。” 妇人被带过来时,心里其实已经明白了大半。她怔怔望向卫怜,一时有些恍惚。 眼前女子生就一张小巧的鹅蛋脸,面色苍白,双唇紧抿。她早该忘记这张面容,可目光却仿佛穿透了什么,前尘旧事如一道雷电,劈得她浑身一颤。 卫琢最终还是命人从外面找来一个当地百姓,年轻男子一边转述,一边不住地冒汗。 十数年前,彼时还是齐王的先帝丢了爱女。即便身处乱世,仍在派人寻找七公主的下落,悬赏令一掷千金,在民间传得人尽皆知。 农妇的丈夫在镇上做苦工,这事喧嚷了一阵,谁也没太当真。 那时妇人刚生产不久,家中缺衣少食,连奶水都挤不出,还得抱着襁褓中的孩儿,去给人家洗衣服换点吃的。 可忽然有一天,他从外面抱回来一个女童。孩子看上去还不到两岁,粉雕玉琢,话也说不清楚,哭得直抽噎。同时被他带回来的,还有那张绘着年幼公主画像的悬赏令。 “像不像?”丈夫咧开嘴笑着,又扳过女童的耳朵,指给她看耳后那颗小小的痣:“这就是小公主。 把公主送还回去,领了赏钱,本是一件天大的喜事。然而从那以后,丈夫夜里噩梦不断,还染上了酗酒的恶习。她稍问两句,便会招来一阵毒打。 她终日惶惶不安,想来想去,又去外面一打听,这才听说镇上李家的幺女也走丢了,再一问日期,不正是小公主被抱回的那一日! 说到这儿,妇人痛哭流涕:“妾那夫君……后来拿了赏钱,令结新欢,对妾不是打就是骂,妾只能带着孩儿与他分开。再后来……” 再后来,她那前夫死得极其凄惨,看着像是意外,却处处透着蹊跷,连全尸都没落下。 w?a?n?g?址?f?a?布?Y?e??????ù???é?n????〇????5???????? 卫怜像个木桩似的僵坐着,手指紧紧攥住衣袖,不知所措地低下头:“怎么会这样……” 卫琢早已猜到了七八分,伸手握住她,用自己温热的手掌包住她发凉的手指。 妇人将头磕得咚咚作响,卫怜心中不忍。说到底,这事与她并无干系:“罢了,你起来吧。” 卫琢命人将妇人送回去,这才俯下身,轻轻摸了摸卫怜苍白的脸颊,又在她额上吻了一下,沉默地安抚着她。 “小妹想什么时候去?” 卫怜站起身,眼睛还红红的,低声说道:“我想现在就去。” —— 云槐镇位于莱州南面,马车一路行去,卫怜心神不宁地坐着。等下了车,她意识到自己曾路过这里,更觉得恍如做梦一般。 卫琢牵着她,却比往日要沉默。他并未轻易下评断,可不知为什么,卫怜总能想起他几年前说的那句话。 二十年光阴,足以让沧海化作桑田。 李家是镇上有名的富商,稍一打听,便有人热心指路。两人 换了一身衣裳,瞧上去仍是兄妹模样。正值年节,卫琢吩咐人备下厚礼,吃食书墨,连年历都有,各色礼物一应俱全。 到了入夜时分,华灯初上,卫怜远远望见那座宅子,檐下的灯笼透出暖融融的光晕,却让她脚步一顿,心中忽然涌起一阵迷茫与慌张。 诗文中说近君情怯……原来近乡情才更怯。 这怯意来得突然,她就这样怔怔站在雪地之中,鼻尖都冻得发红。 卫琢停下脚步等她,也不催促,只觉掌心那只手微微一紧,卫怜抬起眼看他:“皇兄,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?” 她又望了一眼不远处的灯火,连手脚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