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 直到天色将明,绣帐内的声息才渐渐平息。 望着身侧安然入睡的一双儿女,杜珂不得不承认,今日局面皆由他一手造就。 当年儿女年幼,他纵容他们逾越常轨,教导他们顺从本心,对世俗礼法嗤之以鼻。如今种瓜得瓜,这苦果,亦是他杜珂亲手种出来的。 长子对妹妹的执念,与他如出一辙,他不会变,璞儿亦不会改。 而烟儿……为了他们父子二人,从小到大隐忍克制,将真实的自我埋藏心底。这一切,杜珂都看在眼里。 如今,唯有待到来年春闱,再看境遇如何。或许,时光能冲刷一切,亦能消磨一切。 他轻轻吻了吻小女儿的额头,为两人仔细掖好被角,方才起身悄然离去。 半晌之后,杜若烟缓缓睁开双眸。她侧首望了望身旁熟睡的哥哥,正欲起身,却被他紧紧搂住。 “烟儿……别走……”杜若璞在梦中含糊呓语。 她轻拍哥哥的后背,如同安抚孩童般温柔,一边又缓缓将压在她腰际的手臂移开。 自始至终都未发一言。 杜若烟悄步移至隔壁耳房,白芍早已等候多时。她依着昨日小姐的吩咐,备好了衣裳。 迅速换上一身荆钗布裙,杜若烟俨然一个寻常婢女。她与白芍悄然从后门走出了杜宅,融入拂晓前最后一抹夜色里。 这一次,她不再是为父兄的期望而活,亦不愿再被情欲裹缠。脚下的路,她要自己走。 “小姐,”白芍跟在身侧,忍不住轻声低问,“咱们就这么提前回书院,连声招呼也不打吗?” “无妨,”杜若烟疾步未停,声音轻柔而平静,“我已留下书信,书院的学业,我定要读完。此后的路……我自己选。” 白芍闻言,用力点了点头:“白芍明白,反正,小姐去哪儿,奴婢就去哪儿,这辈子都跟着您。” 杜若烟侧目,瞧着白芍一脸懵懂坚定,唇角牵起一丝久违的浅笑:“好,那你就陪着我,且看这天大地大,我们能走出怎样一番风景。” 没有了兄长的悉心打点,返程的路途虽多了几分艰辛,却也让杜若烟尝到了前所未有的自在。舟车劳顿十余日,终于重返松山书院。 再次立于仪门前,望着“高山仰止”四个苍劲大字,“杜晏”轻轻拂去衣袍上的风尘,稳步踏入。 因清明方过,外地学子大多尚未返院,书院更显幽静。闻着空气中熟悉的松香墨韵,竟让她莫名觉得心安。 书院夏考在即,她决意提早温书,也借此由头向山长陈情——以体弱多病、恐扰同舍清净为由,请求迁往僻静的边斋独居,图个安心读书的去处。 回到斋舍时,屋内竟是空无一人。她原以为李文博会最早返院,毕竟他家就在松山脚下,又是斋舍中最勤勉的一个。 这意外之喜让杜若烟眉眼舒展,整间斋舍任她独占,岂不逍遥! 只可惜这份清静未能持续半日。她那现世冤家——徐子文,竟在她之后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。 “阿晏!”人还未到声已先至,转眼他便推门而入,见就她一人独坐案前,眸间顿时发亮,“我一进书院,便有同窗告与我知,你亦已回。可是想我想得紧,才这般早归?我在家中一刻也待不住,只想早日见你,没成想你竟比我还急!” 话音未落,他已凑到跟前,不由分说地将人从书案边揽起,带向榻沿坐定。 “徐子文!光天化日,成何体统!”杜若烟又惊又恼,被他箍在榻上动弹不得,“再不放手,我可要喊人了!” “卿卿莫喊,”他低笑,气息灼热地拂过她耳畔,“不过是想挨着你亲近些,多日不见,实在念得慌。”他忽地想起什么,问道:“咦,你哥哥呢?怎未与你同返?” “要你管!先放开我!” “哈哈,不管他便好,他不在,卿卿今夜就是我一人的了。”徐子文已是得意忘形,手下又收紧几分。 “徐子文!”她挣了挣,无奈道,“正好,我有话要同你说。” “卿卿想同我说什么知心话?”他总算略松了力道,眉眼弯弯,只瞧着她。 “你……能教我射箭吗?” “射箭?”徐子文挑眉,颇觉意外,“卿卿怎的想学这个?我教自然最好,不过所为何故?” “一技傍身,总非坏事。”她别开脸,声线微冷,“若再遇上你这般的登徒子,也好自卫。” “卿卿这话好生伤人啊,”他故作委屈,眼底却漾开笑意,“我若是登徒子,也是只缠着卿卿一人的登徒子,定叫卿卿……求饶不止的那种。” “你!”杜若烟面颊绯红,“我与你说正经的!” “好好,不闹了。”他见好就收,神色认真起来,“既然想学,择日不如撞日,此刻天色尚好,我带你去后山寻处空地,边走边看景致,可好?” “嗯,那咱们现在便走!”说罢,主动抓起徐子文的衣袖,朝着门外拽去。 午后山 ', ' 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