稽坐到小几的另一侧,温声道:“这样的小事,请程侍卫过来即可,怎么好劳烦大伯亲自走一趟。” 陆长稽道无碍,他把一个碧色的小瓷瓶放到案几上:“这个药膏是御药房所制,用法和旁的不同,若是出了岔子,怕是要事倍功半。” 陆长稽一面说话,一面提笔写药膏的使用步骤,他坐得笔直,双目囧囧,姿态十分板正,写出来的字却笔走龙蛇,遒劲洒脱。 姜姝没怎么读过书,她不懂得品鉴书法,只觉得陆长稽的字十分好看,比姜文焕的不知要好看多少。 姜姝看着宣纸上洋洋洒洒的字,暗道怪不得陆长稽要亲自登门,若是程用过来翻话,怕是得出纰漏。 陆长稽把宣纸推到姜姝那侧,温声把注意事项说了一遍。 陆长稽专程来送药,姜姝不好凭白接受人家的好意,总要表示一下自己的感激,她抬了抬手中的梅子酒,试探着问道:“这梅子酒是我亲手酿的,酸甜可口,也不醉人,大伯要不要尝一尝?” 梅子酒说是酒,跟果子汁也没什么区别,多是女儿家的消遣。男子甚少有人喜欢酸甜的口味,按说姜姝当好生招待陆长稽,奈何小凉苑平时没有人住,也没有其他吃食,姜姝只能用梅子酒挑大梁。 她期待地看着陆长稽,瞳眸亮晶晶的,像是蕴着一条银河。 陆长稽瞥了一眼姜姝的眼睛,伸手把衣摆上的褶皱抻平,微微点了点头。 姜姝大喜过望,把适才饮的梅子酒掼到一侧,从芍药丛中摸出一个锄头,笑盈盈道:“我给大伯开一坛新酒,新开的酒滋味最好。” 信阳侯府占地广,府内有好些空置的院子,小凉苑地处偏僻,甚少有人踏足,姜姝喜欢院内的水榭,一有空闲就悄悄过来消遣。 院内的小厅里挂着她做的贝壳风铃,风一吹就会叮当作响,十分悦耳。湖内的鲤鱼被她喂成了小圆球,游起来十分缓慢,背阴处的墙角里埋着她亲手酿的梅子酒…… 她来小凉苑算不上多,这里却到处都是她的痕迹。 小凉苑是姜姝自己的空间,她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,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。 姜姝轻快的站起身,拎着锄头向墙角行去,夏日的衣料薄如蝉翼,月光倾洒上去,泛出隐隐的光。行走间勾勒出玲珑的身形,酥山丰腴,腰细如柳,纤秾合度,美不胜收。 姜姝蹲到墙角,三下五除二把梅子酒挖出来,她用湿布把坛口的浮尘擦拭干净,素手执着酒杯,将第一杯酒捧到陆长稽跟前。 那只酒杯是邢窑所烧,壁若白玉,通透无暇,因着姜姝过于白皙,那无暇的酒杯竟被她洁白的手指衬得失了颜色。 皓月当空,彩云被风吹着遮挡住明月,光线一点一点暗下来,陆长稽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他的手已覆到了姜姝的手背上。 第15章 掌心里是沁凉的酒杯,手背上覆着坚实的带着薄茧的掌心,那只手的温度并不算高,却因着和酒杯的温差太大,灼得姜姝心慌意乱。 她踌躇着,不知该怎么打破当前暗昧的境地,这时,手背上的那只手倏然松开,灵活地回转,握住酒杯的另一侧,把酒杯从她手上接了过去。 手心陡然变空,姜姝下意识把手指握到一起,只虚虚拢到一把空气,有些空落落的,凭空生出来几分怅然之感。她有些尴尬,生怕陆长稽瞧见她的窘态,默不作声把双手垂到桌下,掩到阔大的衣袖中。 陆长稽目光敏锐,把姜姝的动作尽收眼底,姑娘家面皮薄,他只当没瞧见姜姝的失态,不动声色把眸光移到手中的梅子酒上。 那酒晶莹剔透,色泽娇妍,像是女子颊边的胭脂,浅浅的,带着暖暖的瑰意。 陆长稽低下头,轻抿一口梅子酒,入口微酸,待把酒滑入喉咙以后,特有的清甜便会发酵开来,很有一番滋味。 他复又抿了一口,对姜姝道:“弟妹酿酒的手艺甚好。” 原以为乡野手艺上不得台面,听到陆长稽的话,姜姝高高提起的心不由落到实处。 她扬起唇角,轻轻笑了笑,复又走到墙根处,重新挖了一坛梅子酒,把酒坛子擦得一尘不染,笑盈盈对陆长稽道:“大伯既喜欢梅子酒的滋味,就把这坛酒带走吧。” “我这酿酒的手艺是在乡下学的,汴京无人能酿得出这个味道。您要是喝完了,就让程先生支会我一声,我接着给您酿。” 幼时姜姝随林姨娘在乡下住的那几年,学会了不少乡间的技艺。 钱债好还,最难还的是人情债,陆长稽赠的药膏珍贵异常,姜姝原以为要欠陆长稽好大一个人情,没想到陆长稽喜欢她酿的酒,如此也算投桃报李,还了那份人情。 陆长稽不置可否,拎着一坛梅子酒出了小凉苑的大门,衣角随风荡漾,像是羽化而去的仙人。 姜姝望着他的背影,微微怔愣了片刻,而后起身,把院门阖上。 御药房出来的东西果然不同凡响,姜姝按陆长稽写的步骤,一步步把药膏敷到脸上,到了第二日,脸上红肿全褪,和往日别无二致。 姜姝十分高兴,赶紧折回了欣春苑,恰逢赵氏探望陆长易,赵氏待陆长易一片慈母之心,对姜姝却很少有好颜色。 赵氏亲自给陆长易喂了药,而后把姜姝叫到花厅,目光在姜姝平坦的小腹上扫视一遍,接着便是劈头盖脸的训斥:“胡泠霜的肚子越来越大,你怎么半点动静都没有。 是不是我对你太过于纵容,你连自己的本分都忘了。” 赵氏越说脸色越黑,她怒目盯着姜姝,压低声音道:“我原本给了你三个月的期限,现下已过了一个月,你却一点进展都没有。 两个月以后你若再怀不上身孕,也不用再伺候易儿了。直接收拾细软回娘家便是。 还有我送给你的那两家铺子,你今日下半晌就把账本交到宴西堂,易儿的私产也都是我置办的,你也休想再插手。以后你就守着你的嫁妆过活罢!” 想起早晨的情形赵氏就觉得窝火,陆凛好容易回家陪她用一餐饭,却话里话外都是对胡泠霜的赞赏。道胡泠霜是个好的,不仅温雅孝顺还怀了身孕,若能诞下男丁,把信阳侯府的庶务交给她管也不是不行。 赵氏和胡姨娘斗了十几年,胡姨娘都没有从她手中夺过管家的大权,又怎么能失手于一个小辈。 姜姝是信阳侯府的世子夫人,但凡她争气些,陆凛也不会生出让胡泠霜管理庶务的心思。 姜姝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好日子,又怎么受得了紧衣缩食的生活,再者,她已经和杨氏撕破了脸皮,姜家是回不去了,只能在信阳侯府过活。 她上前一步,柔柔跪到赵氏跟前,温声向赵氏打包票:“母亲且放心罢,我和世子十分和